散文朗读:今夕何夕作文
记得,那方小土炕的墙旁,爸前些天,刚开了一扇小窗,窗棂上刷着亮黄色的油漆,它像一朵花,开在幽暗的土屋里,伴着我跳皮筋的歌谣……
那晚的夜,好像早就多了一份不祥的预兆……河沟里成群结队的鱼儿漂上来,孩子们争着抢着去打捞;鸡鸭到天黑了,追着赶着就是不进窝去,扑搧着膀子乱跑,噗噗地掀起一阵尘土;成群的蜻蜓飞的低低的,一伸手就得抓到……
时针,还是走到了那夜的三点四十二分。
我醒来时,茫茫惊惧,天地巨变,像是被一只巨手推起坐着,土炕倒立,土屋正在轰隆隆地倒塌,窒息的尘土如雨似帘,飘在眼前,是爸绝望中颤抖地正在叫着我们……
世界在一霎间轰然倒塌。
全家被场部的几个叔叔救出来时,幸好没有大恙,只是我的右小臂骨折,挂上了绷带,它像个英勇的标志,让我忍受着疼痛,带着些许的自豪……
在那个黎明,年轻的爸妈,幼小的妹妹和少年的我,我们站在废墟上,站在昔日家园的泥土里,绝望凄切的哀嚎声,在烟雨中声声如诉,在那一刻,从来只知有欢乐、歌声的岁月,在我的生命里倏然而止,我们像是站在亘古的天地边缘,被眼前的灾难和死亡震惊,不知自己身在何方,归宿凶吉,只是在烟雨中依偎前行,如灰色天空下的几只昆虫,那么幼小地无法抗拒天地自然的宿命。
在那个“白银盘里一青螺”的小分场,逝去的一百多个生命里,有前排的“玲玲”一家,她爸妈都是天津市里人,带着眼镜,听妈说过他们是自由恋爱,每次去她家玩,都会有饼干糖果吃,她们家只有微笑和快乐,没有吵架。所以,“自由恋爱”是极好的。我和妹妹有时也会住在她家,那是最快乐的事了。
听说那震波,就如波浪似的一起一伏,玲玲的家正在浪尖上。
也有把妹妹欺负哭了的,也有北大坨子上不认识的,不管那些可爱的还是可恨的人,这时都变成了悠悠的鬼魂。
天地哀嚎,鬼神同哭。
就在当天夜里,全场幸存的人们,都住进了北面的盐船,盐船泊在盐沟里,又细又长的盐沟,就像是鲶鱼的肠子,泛着卤臭,船底铺着一层盐粒子,我们拥挤着躺在里面,却如玉床锦被般地幸福。每天,喝着盐沟里的咸水,吃着大锅上酪的夹生的饼,踩着架在盐沟和盐船上的木板,晃晃悠悠地度过了那段灾难的日子……
那时,天上总会有飞机,抛下饼干罐头水果好吃的,我们翘首盼着,想象着飞机以外的世界……,我也总是盼望着,飞机能把我带到遥远的地方去养伤,砸成重伤的去了一批又一批,我是轻伤……
后来,我总是独自一人,到那倒塌的废墟上玩耍,我低着头慢慢走,有时看到一缕长发,一只鞋子,我就好像又看到了那些人的样子,想他们也许还在,只是在另一个地方,就如那脚下越踩越实的泥土,在那灰渣碎砖中,不是正有嫩绿的枝叶,在破土而出顽强生长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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